第(3/3)页 老妪的眼睛是去年瞎的。这些年来,不知生了多少气,流了多少泪,大约是伤了肝经,牵连着眼目越来越不好使。儿子欧阳宁城前年不回,去年也不回,更忍不住思念流泪,积郁伤肝,眼里的泪腺也枯竭了,眼球无水滋润,便如同拔出土地的禾苗,不瞎才怪呢。 过两天就该除夕过年了。南北对峙二千年,风俗人物,却越来越近。 村子里其他人家,都是忙忙碌碌,扫除、杀猪、和面、贴春联等,一派热闹的景象。 人们看见那栋已经好些年没有生气的大木屋,忽然生动了起来。 老妪宝娥家那个像熊瞎子一样高壮的儿子回来了,三年不见,身形似乎高大了一些,拎了一把大刀出了村口就斩树,拖回来劈了一大堆木板,连夜就把一间吱嘎作响的木屋修结实了,屋檐下还整整齐齐堆满了木柴,第二天,拿了银子,谁家杀猪,就跟人家买肉买面,给钱人家帮忙包成饺子,还找到村里私塾先生,扔出一锭银子换了一副大大的红纸春联和福字。 这种情景,好多年不见了,宝娥儿子看来挣了大钱,但人也没什么变化,还是那股冷冷淡淡,不拘言笑的性子,连砸银子的动作姿势,都没变。啧啧。 屋子里已经焕然一新,老妪精神很好,面前的碗里盛着热腾腾的饺子,一口咬开,香气扑鼻。 欧阳宁城,知道你再也回不来陪你老娘了。 老伍长,你这狗日的,独独这事,我还真瞧不上你。 还好,今年有我杨老六在。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天波府杨家的除夕夜还是一样,杨珍珠在白茶园陪着老太太坐在火盆边守岁,一只壮实的黑猫绻在老太太脚边打着呼噜。 以前的除夕夜,两人都会念叨着西北那爷儿七个,老爷一年操劳了多少边事,头发胡须又白了不少吧,老大老二老三的胡子得该有多长怕是赶上他们爹了吧,老四白面书生的样子有没有变化,老五早就打不过老六了该服气了吧,老六会不会又犯了军规吃了军棍,不会临阵招了个番蛮婆姨吧。天波营里那三千人,今夜除夕,得又有谁都喝醉了呢。 今年两人唠来唠去,都是些别人的东家长西家短的芝麻绿豆事。 薛延春芽的宅院里,春联、窗花、门神,能贴的都贴上了,春芽和老嬷嬷两个,红袄红被红棉鞋,都跟新嫁娘一般了,厨房里的肉米面菜和饺子,样样都齐备着。可整个宅院就是冷冷清清,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。 春芽坐在窗边,怔怔看着窗外大雪纷纷。 老嬷嬷心里长叹一声。 纵使是藏污纳垢的清绝楼,在除夕夜,还是关了门,在大厅里热热闹闹摆上八九桌,梁大先生还会和大家一起吃个年夜饭,一人发二两银子的红包,吃完饭后,还一起放鞭炮,就由那些未曾迎客的清倌人点炮,预示一年更始,生意红火。 第(3/3)页